2021年8月29日 星期日

教育與人情

 

高二升高三那年,我們班有位同學發生車禍,幸好後來順利出院,但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輪椅和拐杖輔助生活。
那年我們班的高三教室位於三樓還四樓(忘了),已經開始暑輔、上一段時間的課了。
學校了解情況後,不知怎麼辦到的清出隔壁棟一樓的教室,讓我們整班搬過去,好讓同學免受上下樓之苦。
當時我覺得蠻感動的,要在學期進行中換教室絕對是需要各方協商的工程。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的高三同學,要整個班搬動又是一番功夫。
但整個過程我看到學校和老師都非常盡心幫忙,為這位同學例外再例外,班上同學們也都很積極配合,很高興能解決同學的困難。
我想我們最終都不會記得三角函數和古文觀止,但這樣的教育和人情,卻是長存於心的。


 
 
轉載自 余懷瑾
 
【木柵高工缺乏無障礙環境導致仙女老師從公立學校辭職】
我是余懷瑾,在TED有一段廣為人知的演說,「一堂由老師以身作則的生命教育」。
六分鐘的影片傳遞老師願意以身作則,學生就能進而學習到如何與自己不同的學生相處,更榮獲副總統授予教育大愛菁師獎。
學生喜愛我,稱我「仙女」。人們敬重我,稱我「仙女老師」。
我同時也是母親,育有雙胞胎腦性麻痺女兒,七個月早產。期許她們健康長大,取名平平安安。
我愛她們,希望她們也跟我的學生一樣在充滿愛的校園中長大。
安安就讀特教班,左半身麻痺,認知能力不足,手拄拐杖,行動遲緩,時不時有跌倒之虞。
高一選擇就讀木柵高工,校方在新生報到時告知我,會將安安安置在二樓。
近日引發有心人士對於「怎麼可能」會有學校將拄著拐杖的孩子安排在二樓的疑惑,在我粉絲團和私人臉書叫囂。我依時間軸說明如下。
2019年5月7號,安安依著第一志願進了木柵高工。
6月19號,安安到木柵高工報到。
左手扶著欄杆,右手牽著我,從一樓爬上二樓,汗水淋漓。
學校說:「安安的教室在二樓,電腦教室在三樓,烹飪教室在一樓。活動中心在校門口旁邊,也都是樓梯。」
8月26號,新生家長座談會。
校長說:「今年新生教室在一樓,不用下樓上烘焙課,我們幫學生在教室裡準備筆電,不用再上樓上電腦課。」
9月12號,學校為安安開IEP(個別化教育計畫)。
列席者有督學,校長,總務主任,特教組長,導師,教育局特教科,教育局工程科。
我主述了我最在意的部分。
一.校方將手拄拐杖的孩子安置在二樓,罔顧學生安全。
二.特教科科員對家長詢問助理員的要求回以「無限上綱」,缺乏同理心。
曾任特教學校校長的督學告訴校方,要重視孩子的安全,應該在第一時間就讓家長知道孩子的教室在一樓。也告誡了特教科科員的不當措辭。當天會議列出了數項改善方案。
我提出兩點建議:
一、將身心障礙人權公約上印的無障礙空間的要求用螢光筆標明,校園要逐年改善無障礙空間。
二、請學校在家長參觀或詢問時,回以零拒絕的態度。家長照顧孩子辛苦數十年,校方可以成為教育合夥人,給予家長支持,陪伴孩子。
大家如果想知道後續結果,可以逕自向校方詢問,這兩年完成了哪些無障礙需求?
我之寫出來曾經經歷過的難堪,期望再也沒有身心障礙孩子因為類似理由而被阻隔於校門之外,或者必須大老遠越區就讀。
缺乏無障礙環境的例子,我可以再舉上司令台領獎為例。
高一第一次段考,安安得到全班第三名,拿了通知單興高采烈準備領獎。學校因為她拄枴杖,顧慮她的安全,要她不要上台領獎。
隔天,我向校長祈求,「您一校之長,在台下頒獎給她,能為全校做最好的示範。」他從來沒有這麼做過。
司令台的下樓樓梯,沒有扶手,安安愣在當場,不知道該怎麼下樓,是我牽她走下樓梯,才開車離開學校。
今年( 2021年)4月,安安又要跟全班同學上台領獎。
全國身心2020全國啦啦隊錦標賽心智組第三名。
典禮組學生因為安安上身制服,下身體育褲,說她混搭不能上台領獎。
我轉而走到校門口,向正在校門口與上學學生道早安的校長陳情。
我向校長說明,學校通知單上面寫的是著「校服」,安安依規定上身著制服,下半身之所以穿體育褲是因為腦性麻痺,手功能不佳,無法扣釦子,體育褲鬆緊帶方便穿脫。
校長說,「這樣的話,她這次先不要上台領獎,可以改成穿全套體育服,下週服裝穿好了,我特別讓她一個人上台領獎。」
這是什麼邏輯?
安安參加的是啦啦隊比賽,是團體榮耀,為什麼不能跟全班同學上台領獎?
我再幫校長設想,「我不介意您拿麥克風對著全校說,這位同學行動不方便,仍然每天認真的練習,代表學校參加啦啦隊比賽,爭取殊榮。因為她的手功能不好,無法扣釦子,只好上身制服,下身穿著體育褲。各位同學如果也是因為這樣的狀況,校長也能接受你混搭。」
校長說,「我沒有辦法為她破例。」
校長說,「我沒有辦法為她破例。」
校長說,「我沒有辦法為她破例。」
這一天,2021年4月6日。「我沒有辦法為她破例。」震撼了我。
不都在教育圈嗎?我們講的不是同一種語言?
教育的可貴處不就是「因材施教」嗎?
你不是109年師鐸獎得主嗎?
那不是教育殿堂的最高榮耀嗎?
無障礙,指的不單是空間,環境,設施。
無障礙,更需要人的溫度,同理,成全。
教育重視的是你怎麼做,而不是你說了什麼。
向來阻擋我辭職的家人們也因此,同意我離職。
三天後,4月9日,我到學校辭職。
辭呈寫著「惟有感於教育不只在學校,處處皆可為教育。」
安安最終還是跟全班同學上台領獎。組長借了件體育外套給她,這樣就算穿校服了。沒有爭取,就沒有機會。
每當演講說出安安的經歷,是整場演講中情緒起伏最大的時刻,我始終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好好說,氣憤,傷心,難過,祈願……萬般複雜,心裡很不好受。
更期望親身經歷能幫助有心的老師們了解該怎麼對待身心障礙學生,同理家長的需求,陪伴孩子度過求學時期。
寫出來的,只是我們一家人經歷的萬分之一。
有更多身心障礙家長有苦說不出,默默承受。
這些文章是寫給能理解我們的人看的。
這些文字寫給願意理解我們的人看的。
過往與今天這一篇也都會放在部落格。
成為台灣特教在平權路上的重要史料。
不曾因為孩子缺陷而一路戰鬥的人,沒有資格攻擊我。
沒有陪同我們挺過這一路艱辛的人,沒有資格批評我。
非善意留言,我不會回應,但我的律師會留存證據。(謝謝倪律)
我是溫暖的人,請不要軟土深掘,我會為了女兒對你提出告訴。(淡如姐保護小熊的文字借我修改一下)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